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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金碧寺后,有个叫空善的小沙弥领头忙活打点着端王府众人的住处,主持慧净方丈顾忌着茗慎是女客,又是尊贵的侧妃身份,便亲自将她安置在寺后的小院,与前殿厢房里的一位男客隔绝。

    快过年了,寺庙里难免显得格外寂静冷清。

    枝繁叶茂的菩提树萧瑟在寒风里,树梢早已不在有飘扬的红锦,寺后的庭院倒是还算雅致,拱形的木桥下有一条小溪,溪边站着一棵骨干歪斜的梅树,火红如霞的红梅一簇一簇凌寒盛开,掩映着几座古朴的禅房,倒真映了唐诗上的那句‘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刚到这里的前三天,茗慎每天照常的沐浴,斋戒,从清起到黄昏一直呆在体元殿内敲诵着?往生咒?,诚心超度亡灵,在这个期间除了灵犀侍候在侧,严令其他人等擅入。

    大年二十七的清晨,白鹏飞裹着一袭白貂皮袄,满脸胡楂,意态萧索的走在木桥上,一阵北风席卷而过,艳红的花瓣如雨般打在他的身上,也有些落在了地面,更有些洒进了冰凌清澈的溪水中。

    低头望着溪水里随波逐流的花瓣,耳边听着泠泠朗朗和晨钟梵音,不禁低低的叹息一声,想起曾经是那样狂热的渴望着过李太白那样豪放洒脱,潇洒放达的生活,甚至还奢望过,有一天能够携带着红颜知己,畅游在青山绿水之间。

    但世间的事,往往都是事与愿违,与江燕两情相悦后,便义无反顾的跳进了尔虞我诈的名利场中,一面厌恶着血腥的斗争,一面又在险象中步步峥嵘,只盼望着早日功成名就,娶得美人归。

    然而,这些年的痴情与等待,还有挣扎与努力,终究像眼前飘零的落花一般,全都尽付东流了!

    突然间,一阵环珮的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眼望去,只见茗慎在彩凤和灵犀两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慢慢朝桥上走来。

    由于天色暗淡,四周的景物也显得阴郁,唯独她披着一件大毛的白狐斗篷,白的那样惊心动魄,浑然与枝头烈焰般的梅花,相互辉映出一幅白雪红梅的美景。她的长发没有盘髻,只用了一根绢白的丝带松松绑住,瓜子脸上不施脂粉,却也美的清艳逼人,美的只叫人不敢正视……

    茗慎走到白鹏飞身旁,目带轻笑地凝视着溪流里那些逐波而去花瓣,别有深意的叹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世人只道天下男儿皆薄幸,却不知,其实有时候最善变的,是美人的心!”

    比起直截了当的被人撕开伤疤,他宁愿自欺欺人的默默承受痛苦。

    于是白鹏飞黯然地垂眼,强行抑下心头那种莫名的酸涩痛楚,朝着茗慎勉强笑道:“侧妃娘娘的确蛮善变的,今儿怎么不去体元殿念佛诵经,反而在这里多愁善感起来拉?”

    “唉!”茗慎叹息一声,抬袖折了一枝红梅在手,放在鼻端轻嗅,随后又哀声叹气道:“还不是因为寺中一切简陋,实在令人苦恼,衣食上将就些也就罢了,奈何偶尔闲暇无趣,却不能弄琴为乐,只好白白辜负了这凌寒盛开红梅!”

    白鹏飞“嗤”声一笑:“这有何难?差人下山去买一把琴回来不就行了?”

    “那些个粗笨的人哪里晓得什么是好琴,什么是次品?本想让彩凤那丫头亲自采办,但她一个孤身女子,又不放心她独自下山……”茗慎佯装苦恼的停顿一下,遂又用那一双圆转清澄的大眼睛咕噜噜的盯着白鹏飞的脸,轻笑道:“要是白少将肯纡尊降贵的亲自护送她,我便能放心不少啊!”

    “既然侧妃娘娘如此看重末将,那末将只能恭敬不如从命拉!”白鹏飞爽快的应道。虽然姐夫派他来监视茗慎,但是他离开一会也是无妨的,满寺院都是重兵把守,任谁也是插翅难飞。更何况,这三日在寺中无酒无肉,他早就憋不住想下山开开荤,过过酒瘾了。

    “那本侧妃就多谢白少将了!”茗慎微微行礼,冲他嫣然一笑,便扶着灵犀的手往前殿走去。

    灵犀阴沉着脸走了几步,偷偷回首忘了白鹏飞一眼,见他正和彩凤有说有笑,十分投缘的样子,顿时心内难受的如同被狠狠扎进了一把冰冷的利刃一般——而且还是把淬满妒恨和不甘毒液的利刃!

    ———茗慎进了体元殿后,根本顾不上看灵犀的表情,忙将红梅放在香案前,脱去身上的斗篷和缟素,递给她吩咐道:“灵犀,咱们快把衣服换下来,你的身形和我比较相近,装着我的样子在此诵经,直到我回来为止。知道吗?”

    灵犀这才回神,听话的脱下月白小袄递给茗慎,闷闷道:“知道了,小姐且放心办事情去吧,灵犀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是一定会好好的掩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