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张三约了马云志,电话那头老马说这两天也正想找他。问清地址,张三让他五点下楼,一起去三十公里外的松林阁就餐。

    那里有温泉,吃完饭可以泡泡澡,前些年小爷身板硬朗,张三带他常来。

    一部商务车,半个小时就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餐厅经理亲自迎接,老马只带了副总,所以就餐总共6人。找了个僻静的小房间安顿好,司机老张请便离开,自个吃份自助餐后直接泡温泉。

    双方落座后,马云志谈起与李长伟的会面情况。他说已经向对方摊牌,如果不限期支付酒店余款,就正式提出回购。

    周教授告诉老马,我们已准备好起诉。

    “追讨余款和回购二选一的话,马总选哪项?”周教授再次问。

    “我选余款。当然两者都有难度。从我的权益角度,回购最好,当时转卖迫不得已,价格很低,少卖了七八百万,现在时过境迁转危为机,我也不能反悔。可李长伟这个人,你们接触少不了解,贪欲太重,从不考虑自己占了多少便宜,只知道算计别人。况且目前酒店在他手里蒸蒸日上,回购更不现实。这一年我看出来,他答应归答应,绝不会兑现的。所以啊,我还真是干瞪眼没办法!”马总痛苦。

    “这位仁兄太霸道,树敌太多。王阳明晚年告诫弟子说:“人生大病,只是一个傲字。”周教授接话道:“马总,对这种人不能客气,打蛇打七寸,不采取措施,我们什么都拿不到。”

    张三看出了马云志的纠结,想想道:“今天请马总,是为了补上上一顿的便餐。关于装饰公司三百万欠款,我们准备全力以赴打赢官司。马总了解李长伟,你应该清楚这号人无法感动。常言道,上帝是上帝,魔鬼总归是魔鬼。我同意你观点,把钱要回来就行了,但现在应该准备材料,以违约为理由起诉他,顺带提出回购。这样对他的刺激更大。今天聚餐我们商量下怎样协同作战比较好。所以,马哥,你要下决定,这个官司动真格的话打不打?你要不打,装修的也可以不打,我通过领导或熟人,要回那三百万并不难。”

    老马听出了张三的显摆,以建民集团的实力,这小子讨要这点装修款问题不大。之所以要打官司,是为了帮衬自己,于是表态道:“那还打吧。”

    张三笑了:“马哥,你还是心有余悸啊。大哥你人本分讲道理,我们几位想交下你。二百七十万我入账了,按理没我们啥事了。但既然要做朋友,你的尾款也是我们的心结。如果你愿意慢慢等,那我们今晚就吃饭泡澡,如果不等,那你不能有包袱,一竿子到底了。”

    张三说到马云志痛处了。他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我打。”

    “无论追尾款还是回购,哪一种都得走程序,你求他是没用的,跟他们没道理可讲。”周教授启发老马。

    “哪怕前面是*阵,一声令下都敢冲过去,马哥你要决定干,一会咱俩单独聊。”张三拍拍老马:“李长伟没啥了不起!”

    “有理走遍天下,我们马总不会惯着他们。”老马副总接话:“周教授是法学专家,我们更有信心。”

    “赵总所言极是,我现在信心满满了。”老马笑着问大家:“咱晚上吃点啥?我胃口上来了。”

    “那就开饭。”李总张罗,按铃上菜。

    饭后独处时,张三将李长伟的来龙去脉和背后大树等一并告诉了马云志。

    “我可以通过熟人,给你找机会见见安书记。”最后张三说:“跟他摊牌。”

    老马清楚了张三的想法,难道要威胁人家吗?

    不过,这小子哪儿来这些爆料?杀伤力巨大。

    不破不立!也许确实应该试试!

    马总思想斗争中。这一年多讨账艰辛,李长伟欺人太甚!想到此,他气壮英雄胆:“你给我引荐,我是该与领导谈谈。”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马哥,你我赤身坦诚交谈,人生来去无牵挂,谁不是赤条条来赤条条走?做事不必纠结,随心而动。”

    “老弟啊,今天我领情。今晚一席话,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垫付工程款的时候,已有了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归的打算,我是为了自个安生,人啊放下心结轻松。社会上对你评价不错,我们接触两次,确实名至实归。其实你与李长伟无需纠缠,你的钱我结清了,员工车子被砸,李长伟妥善处理了。而你针尖对麦芒,一方面是兑现给我的承诺,另一方面也许是你内心刚强,容不得被人欺。”

    “马哥看人识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人心中要有个公理。年龄上我俩相差十多岁,思维方式肯定不同,人家常说差三岁就有代沟嘛!事情来了总要应对,躲不是办法。你活的有点累,所以我今天选这儿地泡泡澡轻松。”

    “警世钟!我心光明夫复何言,一战到底!”老马豪情万丈。

    送达四方的律师函音信皆无,张三看来乃预料之中。侧面了解更多的讯息,李长伟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儿,属于貔貅级神物。没有舍哪有得,张三坚信这种人早晚撂挺,只是谁动手而已。年轻时李长伟在车站货运处工作,辞职后开出租车,霸占火车站周边市场,几年后成立出租车公司。跨越式发展均在四五年前,恰逢他上位成为纪检领导大舅哥之时,运势突起,从此火星撞地球,飞黄腾达起来。

    打着别人招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应该是李长伟的主营业务。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或强取豪夺,或愿打愿挨,短短几年,从出租车,延伸到4S店,加油站和酒店经营,现在牛碧的说话舌头都颤。

    后来又出件事,更让张三啼笑皆非。法务部小李的车子又出事了,还在四方宾馆停车场。当小李再一次送达文件返回开车时,看到了一幅惊醒动魄的画面,车子插到了挖掘机的底盘。

    那位肇事者,先前的砸车人上前,虚情假意道:“抱歉,我倒车没看后边,不小~,哎呦!缘分啊!怎么又是李先生的车!打了交警、保险电话,这次我还全赔。”

    爱咋咋地公然挑衅!

    “我操特么的!我整死他!”装饰公司贾总从周教授处听闻此事,撂下电话带人赶现场。

    周教授跑步到张三办公室,人不在,立马打电话,“董事长,小李去四方宾馆办事,车又被砸了,故意的!现在装饰老贾带人去闹事,我劝不动,你马上打电话劝回来!”

    “小李人没事?”

    “没事没事,马上打电话给老贾!”

    张三和张总一起在外开会。他跑出会议室打电话,电话里怎么劝都不行。平时与贾总接触不多,没发现他这倔脾气,操蛋玩意!

    跟出来的张总看不下去,抢下电话,“我老张,小贾你敢去,我特么整死你!妈了碧你信不信?”

    草!急了张总说话也妈妈的。

    张总把电话一挂,“董事长放心,他不敢去!继续开会!”

    一物降一物!人事干部有方法。

    张总与贾总年龄相仿,都下过乡当过兵,偶尔喝酒交心,认同感较强。

    头一次贾胖子领教到张总发飙,想了又想,想了又想,骂骂咧咧鸣鼓收兵。

    张三对贾总而言,更多符号学标记,董事长少年得志,尽管尊重但多少不服。

    坐镇办公室的李总十分震惊,这是宣战啊,于是电话向童局反映。

    “你劝好张总别任性!我问问现场人员倒底咋回事。”童常务走过场,没心情掺和。

    他电话询问出警情况,回来的人讲没啥纠纷,挖掘机倒车不小心碾压,认账全赔付。

    真是目中无人,真是财大气粗啊!觉得憋屈非要吐口气,真是有钱人的游戏。这事可向王局汇报,看看他啥反应。

    “人要有自知自明!”王局自言自语。

    “我们该怎么办?”童问。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答。

    捅了马蜂窝,他李长伟不好收场,土生土长的王局心里清楚。

    也是这几天,马云志又找了一次李长伟,仍是无果,并且李长伟态度明显冷淡下来,他竟调侃:“马总,资金实在紧张,要不这样,你给我担保贷款,我再还你吧?”

    赤螺螺蔑视!赤螺螺无赖嘴脸!

    马总毛愣,决定一两天内找他准妹夫告状。

    张三一如往常工作,似乎没受第二次砸车影响。

    李四隐约感觉不对头。以张三的脾气,他骂骂咧咧倒好,风平浪静瘆人。

    这几天,没事找事李总紧盯着张三,锱铢必报的主儿,驴起来上房揭瓦。

    的确,张三已经酝酿报复,他在等马云志与安领导面谈结果后伺机而动。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张三心里气着呢,他不心疼车,他看重自个脸。

    吴广山不知打哪听到消息,亲自来张三办公室喝茶,劝慰他退一步海阔天空,与李长伟这种小混混犯不上。

    张三懒得搭理广山的语重心长,“哥你放心,咱俩都明白人!欠款我走程序。我多大的买卖,这点事算事嘛!”

    “小李有背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子!”

    “有理走遍天下,官司该打就得打。”张三说。

    “还年轻啊!考虑问题欠妥。”广山自言自语,“你以为我来喝你的破茶!我认为这事你俩较真不值当,听老哥的,以和为贵!”

    所言不虚。广山喜欢在张三面前摆出大哥的姿态,乐于关心他。在广山的心里,张三是个可信任的小弟。社交场合广山呼朋唤友,然交心者寥寥无几,当然他自己也不想与谁交心。

    创业初期张三举步维艰,跟广山开口借钱,总计三次还银行贷款和发放工资,人家帮了两次。那时的经营状况,不比现在的风光,广山明知有风险的。

    “今后对他再好点。”张三心里感激。

    这段时间李长伟心情舒坦。原本他以为将有暴风骤雨,哪成想张三居然这么怂,想起当初严阵以待,实在小题大做了!原来他张三,与马云志一路货色,给点颜色立马瘪炮。

    王阳明说了,人最忌讳就是一个“傲”字。这些年李长伟顺风顺水惯了,收购屡屡得手加深了他的犬儒观念。当他证实自己手下没拿车里钱财时,他认为要么就是车主事后胡编;要么就是建民的蓄意。

    还有这段时间,逆来顺受的马云志突然像打了鸡血与自己胡搅蛮缠,难保不受张三的诱导?所以给他们一个教训应该的:我就砸了你的车你能怎样!

    张三心里也叫劲,这种人渣,唯我独尊,损人利己,早该在地球上消失。你砸了我的车,我也砸你点什么,比方说4S店或者别的什么玩意。

    江湖争斗,他得请教康健,康亮的侄子。

    为了实施报复,张三与康建见过两次面。两人是发小,小、初中同学,前后院邻居,比张三大几岁。

    至于几岁?张三也懒得理清楚,小时候康健留过级,一次两次都不好说。

    抗美援朝结束后,康健父亲因受伤,以连职复员进入地方工作,出任市新华书店书记。熟人、邻里都管他叫康聋子,还缺半只胳膊。火红年代,这种支离破碎的战神形象深受尊重和爱戴,这就是荣誉。

    那时候,前后院孩子们听过康大伯打仗的故事,小日本鬼子、国民党、美国佬他都揍过。部队里他是机枪手,身怀百步穿杨指哪打哪的绝技。

    地方工作后,康大伯按部就班娶妻生子,康健上有一哥一姐,下边还有一弟(八岁游泳溺死了)。生活安稳后,通过战友,把农村老家最小的弟弟康亮送去参军,部队在他工作的城市里。当兵是件大事,那时一人参军全家光荣。

    因为聋,大伯嗓门大,说话像吵架,所以远近的孩子们都怕他。

    因为没文化,行事粗暴,新华书店员工没怎么瞧得上他,同样,康大伯看不起文化人弯弯肠子,除了工作,平时与单位员工接触少,大多时间还是与驻防部队的战友联络。在特殊年代,下派接受锻炼的部队干部,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得到了他的细心照顾,后来这些人官复原职,年年给康大伯送酒送罐头。

    张三父亲典型臭老九,当然不喜欢这位康大哥,即便前后院做邻居,他俩基本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