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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8点,张三打着哈欠上班,两眼红肿。

    昨天集团总结,中午、晚上和相关领导、同事连喝两顿大酒。半夜回家跟马桶折腾半宿,又是坐又是搂,又是吐又是拉。

    酒桌难受之极,还好坚持到底了。

    同归的志军陪伴他,在客厅人家一杯茶一本书,偶尔观察他。

    夜深人静,两人无语。吐到最后张三感觉无恙后,倒床就睡。

    总之,皆大欢喜就好。

    坐在办公室里发呆,空气中仍弥散着酒气,办公室主任轻盈而入。

    “董事长早!”

    “主任早!”张三回的有气无力。

    “还没醒过来呀!”主任心疼道:“这是康总送你的法国摄影包。”主任放在张三的桌上:“包里还有两镜头。”

    康亮是公司二股东,康华混凝土公司董事长,年近七十仍精力旺盛,全市建筑混凝土业务近半由他垄断。康亮虽贵为公司股东,但从不过问具体业务,一年也就十次八次亲临公司赴会,包括每年列行总结。

    两人莫逆之交,康亮视张三如子嗣,张三恭敬有加视他如父母。

    “我得谢谢他。”张三道。

    “现在打个电话最好,他人在医院。”主任说道。

    “次奥!怎么在医院!昨天好好的?”张三急问。

    “上班途中我给他主任打电话,打算把给康总的体育场模型带给他。主任说,康总在医院折腾一宿。”

    “谁特么灌他酒?他心脏不好!”张三不悦。

    “谁敢灌他酒啊!喝着喝着他自个要酒!班子成员单个敬他,他意思下就可以,没想到他单挑都回敬,然后又和请来的几个熟人喝几杯。对了,志军等你的时候,这小子又敬康总一大杯,瞎特么凑热闹!这怪不得别人,都康总主动的,主任跟着都拦不住,健哥他给撵回家了。”

    “志军?不知深浅玩意!”张三知道那小子酒量:“咱俩去医院!”

    主任阻止张三穿衣:“先打个电话!路上我直接想去医院,他主任不让。康总吩咐,对谁都不能讲,这事丢脸!主任说,况且过了一宿稳定下来了。康总刚强,我们去医院等于打他脸不是?”

    “我知道了不去成啥?”张三还在穿衣:“这几巴老头喝起来管不住!操蛋玩意!”他的酒劲没过去,说话毛了光机。

    “你打个电话,看他能不能接听?能接就不去,不能就去,好吧?”主任建议:“刚才他主任说,再打个点滴就回家了,应该没事。”

    “好。我电话。”

    康亮接了电话,示意张三放心,并且告诫他饮酒适量,岂能意气用事,“三啊,你没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

    真沉稳!张三感觉康总像在自我批评,老家伙装作没事,还瞎掰说,马上去市里开会。

    “老叔,那就不聊了,您忙吧。”张三热情地撂下电话。

    “我去!今儿周六休息,老头你开哪门子政府会?”张三心中暗笑,当然年底单位也有串休。

    电话内容主任听后,笑道:“康总像尊佛,总为他人着想,我得好好学学。”

    “榜样,学习!”张三心里踏实下来:“昨晚你没少替我喝,感谢!那个,啥?抽屉里有扑克火机,自己拿两套。”

    “我拿副牌,给我孤寡的老爹养养眼。”主任笑着打开抽屉:“李总上午请假休息,张总去消防。”

    “十点我俩去趟FC局。十二点在公司餐厅与方圆的马云志吃饭,通知法律顾问作陪。”

    “工作餐?”

    “这就不错了。”

    主任与张三外出办事时,电话通知餐厅,多加了两道菜。

    中午十二点,在餐厅张三、法律顾问与马云志见面,主任陪马总司机隔桌就餐。

    “马总虽未谋面,可心里我一直当朋友。”张三开场白:“考虑到年底工作都忙,我自作主张,安排马总屈就,在职工餐厅就餐了,见谅!改日我补回来。”

    “久仰张总,终得以见面。午餐这么安排挺好,况且电话里说过,碰头饭我请。”

    “马总你客气!要请也是小的先来!无酒不成席,喝点啥?茅台干红黑啤小烧?”张三请示。

    “免,我听说你们昨天开总结,应该没少喝。墙上标语写着工作期间不能饮酒。”

    “那得看谁来啊!自作主张了,来点餐厅珍藏的小烧!”张三说道。

    “那就客随主便。”

    邻桌的主任偷听,总算放下心来。董事长行事挺艺术,尽管董事长挺气愤。

    两人推杯换盏互敬几次,气氛不错。张三闭口不谈欠款,而马云志一直等张三开口。既然人家不说,那是等自己说喽。

    还欲擒故纵啊!马云志心想。整理整理思绪,马总开口:“我出差回来有段时间了,与国威李总见过两面,催促他尽快还款。我的想法是与李长伟敲定后,再与张总见面也好有个交代。现在年底,李总说他那里资金紧张,一时无法解决。说实话,我感到很为难,当初装修是我经手,按理说我应该负责到底。可没成想,酒店转卖给国威后,到现在李长伟还欠我两千万尾款。这次我跟李长伟摊牌,我的尾款可以拖后,但装修款必须马上还。即便这样,他还是没给我明确答复,并且昨天他又说,建民既然走了法律程序,那么一切都要等等看。”

    “马总,合同当初与你签订的,所以我先听听你的态度,解铃还须系铃人!”张三打断老马的话,他想听干脆的。

    “合同确实我签订的,可现在整体转让给国威,按理应该是他们偿还。并且当时我们三方做了交接。”马总解释来龙去脉。

    “按三方协议,确实马总你可以免责。”张三笑着接过话来:“但大多时候走程序解决不了问题,做人做事凭良心,我的问题简单,想知道这笔款,是你还是他还?”

    “张总,律师函送达给李长伟,应该他还。当然我要做工作,尽量不走程序。”马总答。

    “没人想走程序,当然我们的律师是市里最好的。”张三笑着说:“周教授的律师函送达四方,同样,你作为担保方,我们也可以送达你一份,请马总留意三方协议的备注内容。当初我们只认你,不知道李长伟是谁!”

    张三的口气冷峻下来,一旁的周教授担心两人争吵起来。

    马云志脸色也冷下来。

    “马总,”周教授插言:“送达给你的律师函我们法务部起草了,但张总不同意。如果从法律角度追究,你无法免责。在企业资产转让前,你有义务通知投资方或债权人这一重大变动,而我公司在变动前没接到你的任何通知。你前年的事是由我一朋友接手的,情况我多少了解。你是个有担当的人,这也是我们此次只针对李长伟的原因。并且在酒店转让中,你吃亏不说,还未悉数回款。”

    周教授公正的说辞,让马云志释怀不少:“周教授讲的不假,确实你们可以把我也起诉了。”

    “马总,我不想走程序,太慢!我们公司一路走来,没几个案子,全凭良心办事。”张三接着道:“请马总来,我想清楚你是个怎样的人?几百万对我不算啥,交个朋友未尝不可。”

    这话还是很刺耳。

    老马感觉到了胁迫,什么叫不走程序?张三直截了当像张飞,不似李长伟阴柔。

    马云志知道律师函送达的事情,也听说了人家的车不明不白被砸了。

    这是宣战,把人家惹火了!张三他不是我马云志啊!财大气粗还是个狠主!

    马云志心里飞快地思考着,快刀斩乱麻给人家个痛快吧,于是道:“几百万对张总不算啥,但对我马云志不是小数。可我想交张总做个朋友,这笔款子我决定垫付,明早打到你装修公司账上。至于利息,我这里就免了,你们继续找李长伟要。”他看了一眼张三,继续道:“我的要求是,我垫付的事你们不能说,你们与李长伟的案子照打,如他支付给你们再转给我。但我提醒张总,李长伟有背景,即便周教授出马胜诉,执行起来很难。”

    张三听的一愣一愣,没想到马云志如此痛快。“先谢谢马总急人所急了。”张三致谢,又道:“马总言下之意,你垫付给我这笔款子,可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归?或者挂在账上遥遥无期?”

    “哦,基本这样,等于我的应收尾款增加,啥时候还?猴年马月的事!”马总说。

    “那我们岂不是为难了马总?”张三又问。

    “那你找我什么意思?我求个心静。见面张总就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嘛!”马云志大气。

    周教授听了笑了:“马总,你这个人挺仗义!钱要不回来,你可以提出回购嘛!当初你俩合同上,肯定有尾款支付指定期限吧?”

    “张总说过,走程序慢,而且这方面李长伟强项,有应对之策。”马总情绪低落下来:“李长伟你们不了解,能量很大。回购天方夜谭,现在只好慢慢等。我不像你们。。。”

    张三马上接话:“马总悲观了吧?你答应给我还款,现在反倒好像我欠你的了。李长伟有安书记这层关系,不过关照归关照,谁都得懂规矩守王法。”

    马云志猛地抬头看向张三,立马佩服起来。这小子消息灵通啊!知道这层关系还敢捅马蜂窝,定有特别之处。

    “我想,周教授清楚我当时的事,我迫不得已。”

    “我知道,马总没做亏心事,现在全身而退了嘛。不按合同支付尾款,我回购合情合理呀!”张三问他。

    周教授点头附和,马云志哭笑不得:“张总,既然你明白你说,怎么买回来?”

    “走程序啊!到时候回购你钱不够我借你。无论谁,都不能仗势欺人占便宜。”张三道。

    “张总,你,你不刚刚说过走程序慢嘛!我若真按你说的去做,有可能鸡飞蛋打。”

    “那就推倒重来呗!谁不是都这么走过来的。”张三说的轻巧。

    “张总,我俩虽初次见面,但回购我是认真的!”马云志觉得张三有点毛愣。

    “马哥,你怎么就认为我不是认真的?”张三改口称大哥了,笑着望着他。

    马云志感觉到张三语气的变化。以江湖流传的口碑和今日聚餐表现,这小子算是能人。

    想到自己当初麻烦缠身到现在化险为夷,今天,难道他李长伟还能把自己怎么样?出售资产已是贱卖,尾款再赖账,那就回购!

    想到此,马云志豪气凌云:“吃顿张总工作餐,我搭进去二百七十万,也许值得吧!我打定主意回购了,届时张总有钱出个钱场,没钱出个人场。”

    “必须滴!需要人啊钱啊都出,马哥你可以考验我是否守信。”

    “那我就当真了哈!杯中酒干了就散了吧,我得给张总张罗钱去。”老马提议。

    “好!”

    两人一饮而尽。

    “主任,麻烦你去办公室,把给马总的礼品,我们的模型拿来。”张三提醒主任。

    主任意会了,张三谈的高兴肯出血,转身去办公室领取。

    周教授心里哭笑不得。他捋顺思路,董事长怎么绕弯子把马总装进去?见面工作餐怠慢人家,临走再送人家一块金子,见风使舵娴熟。

    还需要学习什么?董事长的匪气和霸道。

    几人送马总上车,轰隆一声走了。主任难掩喜悦:“这结果我真没想到!”

    不留痕迹的拍马谁都受用。

    “我也没想到,主任!”张三转身对主任说:“马总来见面时应该就想好了,无非探探我们虚实。周教授,麻烦你准备材料,这个案子越早越好,没别的,搞臭姓李的!”

    “车损报案到现在一点消息没有,有说道。”律师说起。

    “当我们瞎呗!再催催。”张三说。

    回去路上,马总仍在品味张三。基于两点他痛痛快快答应还款:1、当初合同他签的字,这个脸面他赖不掉。既然李长伟欠他两千万尾款,也不在乎多这个三百。2、张三明知李长伟能量都不在乎,说明他更有能量,送张三个情面,也许他能帮自己要回个大数。

    这小子绝对有办法。既然都是赌,就指望他一次,反正虱子多了不愁人。

    上楼回办公室小憩后,张三拿着一份砸车录像拷贝,叫上司机去物业公司。

    物业副总是他老同事,俩人喝茶一同看完录像。

    “车子是法务部小李的,去四方宾馆催工程款,谈完事出来后车被砸了。录像中砸车的两个人,应该是四方工作人员,砸完后他们返回了宾馆。车被砸不说,车里手包一万元多也没了。你找个可靠的派出所,四方宾馆片区警所不要惊动,只让所长知道要办啥事,抓人形成笔录后上报即可。要铁案!”

    “我找咱物业片区的,所长是我大姐夫外甥。图像清楚,这两人应该好找。”

    “这是两万现金,给你外甥当办案经费。”张三递给他。

    “这事我做主,用不着经费。公司咱自个的。”物业副总不接。

    “拿着!”

    “董事长,真不用!我是他长辈。现在我当个副总拿着高薪,大伙背后议论我清楚着那。完事我请他们吃顿饭就行,餐费你给我报。”

    “你听谁议论了?次奥!每天坚守岗位,守家护院就是工作。”

    “得了!再对付两年我回家。”

    “那也得到退休年龄。我们是沈总老班底,议论又能怎么地!”张三起身要走:“跟你外甥说,买房让他找我。回公司开会,走了!”

    法网恢恢,没多久两个嫌疑人缉拿归案,并承认了犯罪事实。

    一天,物业派出所通知受害人小李前去协助调查。

    “周老师,砸车的人找到了!”他兴奋地告诉周教授:“局里通知我去一趟。”

    “喜讯!丢钱的事咬住嘴!”周教授提醒。

    “当然,治治他们。”小李咬牙。

    与其说人家办案效率高,不如说董事长手段狠,那天拷贝录像,周教授就看出了门道。

    李长伟绝对没想到,自己的人居然进了拘留所,而且消息还是家属登门来公司通知的。

    家属闹哄哄,央求公司帮忙先救人。为何进去了?抓进去两人只说,“找王总他知道。”

    手下人失踪了几日,难道王总不知道?简直酒囊饭袋!

    看着办公桌对面站立的王总王二虎,李长想不出如何表达愤怒。

    “老王,你的人几天不见,难道你不闻不问?”李长伟问道。

    王总一头雾水:“当时他俩分别跟我请假,一个去A市参加亲戚婚礼,一个回Q城看部队战友,正当理由啊!”老王憋屈,又道:“现在琢磨,他俩那时候应该一起被控制了,晚上发的短信前后脚。第二天早上开机,我才看到他俩的短信,当时我想也许打我手机关机,去就去吧。”

    “我看看短信。”

    短信发送时间是晚上11点多,两个间隔一刻钟左右。

    按着家属说辞,两人从那晚开始夜不归宿,说是单位忙。

    既然进了拘留所,意味着人家掌握了证据。想到此,再问王总没什么意义,李长伟掏出手机,给主管常务打电话。

    当初砸车的事,常务曾听过李长伟的汇报。既然事不关己,何必还汇报自己?李长伟高贵,也不能这点鸡毛小事,拿我常务不当事吧!现在李长伟又来电话,说两个员工进了拘留所,摆明了,这里面他李长伟有牵连。

    他让李长伟撂下电话,他马上了解情况然后回电。

    了解过后,常务感到事情棘手。一边李长伟意会不了了之,一边张三咄咄逼人。

    两人之间,总得选一个对错答案啊!在办公室转来转去,很是烦心。

    思前想后,他选择站在李长伟这边,即对张三敷衍了事。如果按认识早晚熟络程度,其实他跟张三更早更熟。

    尽管骑虎难下,常务认为应把李长伟的请托办妥,他拿起电话:“李总,移送拘留所,表示犯罪事实清楚并将进入程序,这案子不是市里办,是下边派出所,你来一趟,我告诉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