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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位于东宁五街的“永恩伯府”,自八月下旬起,就传出“重阳筵席”的消息。此次大宴的宾客包括了宣城苏、杨、鲁、陈四大家族。其中尤以宣城苏氏族人为盛。苏氏一族中的各位苏老爷、姑太太均获得“永恩伯”苏进安的赴宴邀请。于是中秋后,伯府何管家领着一众管事婆子开始了里里外外的布置。

    从园子修缮到物料采买,一车车的金银细钿财帛妆点流水般的送入伯府,富裕了数十家商贾店铺。因伯府新置,又逢九月九大宴,何管家于八月底一口气买了数十个新仆,一时间被街头巷尾引以为谈。

    住在伯府附近的百姓都知道,永恩伯九月九将大宴族人,届时伯府客似云来,东宁五街将热闹非凡。

    万众期待中,重阳佳节侃侃而来,“永恩伯”苏进安于伯府设宴,大宴族人耆老,与苏氏一门共享授爵尊荣。

    同时,为替已故老伯爷和苏家家门积福,伯府于九月初九到九月十三于伯府大门前连续五天开粥场棉场。

    于是九月九一早天方亮,“永恩伯府”前空地上就大排长龙。大批饥民贫民聚集在伯府外,等着伯府隅中之时发放善食棉衣。“永文伯府”的吕管家被临时抽调回“永恩伯府”,负责粥场棉场一应事宜。

    (二)

    自上月恩封诏书下达后,“永恩伯”苏进安亲书了百来份请帖,或快马加鞭,或送寄驿信,将请帖分发至各地,邀请包括宣城苏氏、杨氏、鲁氏、陈氏四大家族人员来京。请帖文字各有差异,但明面上的目的相同——赴京相聚,共享荣华。

    请帖发出后,宣城苏氏一众皆回信表示会赴宴,杨氏、鲁氏和陈氏也派遣了主脉嫡系子息上京。

    如此浩大的宴请,自然让九月九的大宴规格不同凡响。“永恩伯府”的这场大宴,从外院正堂到园子,洋洋洒洒足足摆了20桌,牡丹锦绣绒布盖面,流云鱼鳞纹银碗盏置桌,身着天蓝蚕丝绣边比甲、鹅黄云纹锦绣裙的美婢穿梭于其中,一派的富贵繁华。

    今日之宴,又叫“齐福宴”,由二十六道大小菜组成,菜单出自宣城苏氏第五任族长,也就是现任族长苏质的祖父苏福章之手。主厨者为宣城“饕餮楼”的第一掌勺人张有食大厨。

    巳时起,“永恩伯府”外陆陆续续聚集起马车轿舆,将伯府大门围得水泄不通。何管家派遣了一只由小厮组成的“疏通小队”穿梭于车架中,行指挥疏导之责,为往来车马指引停靠方向。吕管家在车辇区和粥场棉场区隔起了人墙,隔断两边的视线,也为粥场棉场的秩序保驾护航。

    客人们手持拜帖,拖家带口来到伯府赴宴。作为伯府大管家,何管家代替腿脚不便的苏进安指挥一众着新装的管事将来客带入府内歇息。

    虽然今日赴宴的绝大多数是苏进安的子侄,但苏福端、苏福竣与苏漫、苏清等人作为苏进安的长辈,一早便由苏进安安排接到伯府正堂中,于内顺次当坐,接受一众子侄的拜谒。按照尊卑长幼排位,苏福端、苏福竣兄弟两居上首,苏清、苏泠居右,苏漫、苏溪、苏池、苏澄居左。子侄们围在各自的长辈身边,拉家常套关系,一时间正堂内热闹非凡。

    (三)

    苏桂一行人行至“永恩伯府”时巳时刚过半,伯府门前被车马围了个水泄不通,拥挤异常。

    负责疏导的小厮好不容易给苏桂的车架腾出空间,却不想被突然窜出来的朱红帷幔马车占了位置。引路的瘦高小厮一脸尴尬,今日来的客人不是制霸一方的大商人就是有官位在身的大老爷,哪个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瞧这崭新的朱红帷幔马车,刷金漆、雕凤纹,套马的缰绳系着上好的江南红绸,一派富贵,想必车内贵人的身份不同凡响。既然位置已经让人给占了,他也不好让对方挪开,只能对苏桂的车架连声歉意,扭头往另一个方向为苏桂车马重新寻位。

    为苏桂驾车的车夫老黄头瞧了瞧那朱红帷幔马车一眼,想着今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好生事得罪,便也只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调转了车头跟着领路小厮往另一边驶去。

    后头驾车的白然目睹朱红帷幔马车强行占位的全过程,热血少年气涌上来,却是不愿就此罢休。

    只听少年嘞住马车,大声斥叫道:“哪儿来的没长眼的?没瞧见我家马车要停进去吗?”

    朱红帷幔马车稳稳停在“黄金”位上。车上帘子一掀,一美艳少女踩着脚蹬在两个俏婢的簇拥下走下来。

    见开口说话的白然一身下人打扮,美艳少女扬起尖尖的下巴,语带不屑道:“这位置又没写你家名字。我家马车怎就不能停了?大家都是来赴宴的。这满院子都是主子,主人家都没说什么,你一个下人在这里嗷什么?”尖锐的声音、上扬的下巴,满脸的高傲和蔑视,让白然心里很不舒服。

    正要回嘴,车里的正春叫住他。

    白然这才压了压心里的怒气,冷着脸跳下马车摆好脚蹬。

    正春掀帘而出,看了看车架情况,对白然道:“咱家马车大,也停不进这里。再找地方便是了,勿要多言。”

    白然不服气要辩驳,可被主子一个眼神横过来,只能硬生生忍住。

    美艳少女见车里出来个相貌堂堂的青年,本打算表现一下少女的娇羞。谁知这人光看车不看人,竟对美貌的自己视而不见,顿时一股怨气愤涌上心头。要知道,她可是奈良有名的闺中美人,见过她的少年郎哪个不是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副讨好模样。这人哪里来的,如此摆谱没眼光,竟也不瞧她。

    正春抬眼逡巡了一下不远处,发现母亲和姨母车架已行至数米外停留,便唤白然把马车架过去。还未说完话,身后突然传来一把恼怒女声。

    “大外甥好大架子。莫不是姨母家有什么不周到的,让大外甥不高兴了?”

    正春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连忙回头,便见朱红帷幔马车内走出一华服妇人,一身的大红金边苏缎百褶裙搭指宽狐狸毛边路绸石榴红斗篷,富贵无双,四只九转赤金祥云镯在嫩白的腕上碰得脆响,不是苏榕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