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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年长的青衣丫鬟从蓝衣少年手里接过湿淋淋的狮子犬,一边安抚狮子犬一边道:“这小犬全身都湿了,怕要赶紧擦干才是,否则容易生病。蔚姑娘不如先回席面上,等会儿我们把它擦干了再带它过去可好?”

    如蔚摇摇头道:“不成。我要看着它。万一那人又回来吓它怎么办?”她刚刚本就是吃撑了来园子里散步的,哪里知道成衍尾随而来,还放狗吓她,害得她摔了一跤不说,那狮子犬受了惊吓,一下子就冲到池子里去了。好不容易捞上来,要是成衍又出来搞破坏,那狗子多遭罪。那人实在是太“坏”了,一只小狗而已,都不愿意怜惜,说不要就不要,这样没有爱心的人,她一点都不喜欢。

    三个丫鬟面面相觑,磨不过如蔚也只能同意找间屋子,把狮子犬毛发弄干。

    云妈妈把如蔚放下地,冲着紫袍公子和蓝衣少年站立的方向屈身行福礼,恭敬道:“多谢高公子仗义相助。我替我家小姐谢谢你!”

    紫袍公子颔首回礼,道:“这位妈妈多礼了,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云妈妈微笑着点点头,目带柔光的看向腿脚边的小豆丁,怜爱道:“走吧,姑娘,咱得赶快让那小狗毛发变干,要不它就要跟你一样生病了。”

    如蔚立刻瞪大眼睛抬起头,惊恐道:“也要跟我一样,生病吃药吗?”

    云妈妈微笑着牵住小丫头的手往小路的另一头走,语带宠溺道:“那是自然的,不管是人还是小动物,生了病都要吃药。”

    如蔚重重的点了几下头,沉思了许久方道:“那我知道了,回头要是狮子犬病了,我给它带糖丸子去。”吃苦药就得配点药丸子,人跟狗子应该都一样吧?

    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小池边,逗乐了不远处的三两少年郎。

    紫袍公子朗声道:“你家小妹妹还真有意思。年纪小小,就满嘴的大道理。”

    苏成得微微一笑,道:“我父亲那一辈,堂兄弟有十人之多,到我这一辈自然堂兄弟姐妹更多。

    那个小丫头我也是第一次见,听说是雍州赞堂叔家的。没想到赞堂叔官儿做得好,女娃娃教的也好。”比起一身官宦公子毛病的成衍,如蔚小豆丁的行径显然更得人心。

    夸奖的话刚说完,几步开外突然出现个大红俏娃娃。似乎是急急跑过来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粉嫩如苹果,胸腔不住起伏着,还带喘气声,不正是刚刚离去的如蔚么?

    如蔚抬起俏丽的小脸蛋,奋力举起手里的一束花草道:“这是菩提草,能让人心旷神怡,一天都高高兴兴。如蔚把它摘了送给哥哥,谢谢哥哥方才救了狮子犬。”

    紫袍公子惊讶的看着眼前半点大的孩子,禁不住蹲下身,伸出手接过花草,道:“小妹妹,告诉哥哥,你怎么肯定是我救了你的狮子犬?”这女娃娃看上去超不过5岁,一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除了吃和睡,剩下的就是玩,人都认不利索,何况待人接物。

    可如蔚非“一般”人。她刚刚已经听出来是穿紫色衣服的哥哥派遣穿蓝色衣服的哥哥救得狮子犬。于是,她指着蓝衣少年道:“刚刚松然哥哥不是说了吗?是哥哥你叫他来帮忙的。”“松然”这个名字,她记住了,“松然”的话,她也记住了。姑姑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人救了狮子犬。虽然那是苏成衍的小狗,可比起不管不顾的苏成衍,这个“大”哥哥救小狗是事实,她应该道谢。

    紫袍公子既惊又喜,与苏成得交换了个眼神后又道:“小妹妹,告诉哥哥,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如蔚擒着一抹甜甜的笑容回应道:“哥哥,你问得可真细。问题太多了,我答不上来。我年纪还小,讲也讲不清。哥哥不如去院子里问姑姑就清楚了。她就在前头吃宴。狮子犬还在等我,我要走了,哥哥再见。”说罢,不待紫袍公子说什么,小丫头就屁股一扭,一溜烟跑不见了。

    紫袍公子一阵愕然——这是防他的意思?一个半点大的小丫头?怕他拐跑她么?

    苏成得在紫袍公子身后惊叹连连,感慨道:“真想不到。堂叔区区一地知州,竟然教出个如此聪慧守礼的女儿。以前我觉得舍妹如荷够聪明的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金柱,你刚刚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名唤“金柱”的小厮连忙道:“如蔚,苏如蔚。雍州苏大人府上的二姑娘。”

    这是紫袍公子第四次见到如蔚。

    很多年以后他们回想起每一次的相遇,才知道,其实缘分是早注定的。

    (二)

    那厢,寻找如蔚的苏梅、随柳主仆来到一处绿地前站定住。此处离筵席已有一小段距离,席面上人们的喧闹声不甚清晰,但仍时不时可以听到觥筹交错的声音。

    苏梅顺着脚下的小路往前看去,一直顺路前行似是通向一园子。

    主仆两人生地不熟,不好随意走动。最好的方法还是找人问问或带路。然此处安静无人,寻不得下人来引路。想了想,苏梅决定还是先回原路返回。在筵席那里等人总比在此处跟无头苍蝇般乱走乱撞来得好。

    两人刚转身要走,忽听几步开外的假山后传来声响。

    苏梅心里咯噔一下,身体随之一僵,当即迈步要走。岂料毛氏扶着刚吐过一巡的苏道安从假山后走出来,与疾步离开的苏梅主仆迎面撞了个正着。

    苏道安向来浅酒,酒量极低,往日里甚少饮酒。若非今日特殊,他必要差人来挡酒。几杯“毓华京梦”下肚,肠胃处如火烧,周身血管喷张,体热上涌,两侧瘦削的脸颊一下子就泛起红来。下人见情况不对,赶紧去告诉毛氏。毛氏随即把苏道安扶到此处,让他把反胃的酒先吐出来。

    酒吐了,身子舒坦了,人也精神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