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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从略显憋闷的马车空间里解放出来,苏梅、随柳、云妈妈跟贵才脸上都带了些许畅快和放松。最开心的当然是如蔚小姑娘。

    人声鼎沸的南乾街对如蔚而言有绝对的吸引力。这边买个泥人,那边拎个糖人,嘴里还嚼着香喷喷的糖油粑粑。下马车步行没一会儿功夫,随柳跟贵才手里便各提了三两油纸包,清一色全是如蔚的“战利品”。

    这苏姑娘是开心了,可领着苏姑娘在人潮中艰难行进的梅夫人却没那么高兴。

    拥挤的人群如潮水般前后涌来,苏梅等人举步维艰。

    怕如蔚一不留神走失,苏梅把如蔚牵得尤其紧,如蔚一只小手都给苏梅拽红了。好几次都要如蔚扯着嗓门喊疼,苏梅才稍稍松开些。

    随柳怕周遭人群挤碰到苏梅伤口,拼了命往苏梅身侧挤去。谁知,主子的袖子还没够着,就被突然蹿出来的三两孩童撞倒。

    幸得身侧的云妈妈眼疾手快,伸手一捞,才及时把人拉住,没让随柳直接磕地上去。但随柳半个身子还是撞到了一侧的团扇摊位,手上拎着的三个纸包掉在地上,瞬间就被往来的人群踩扁。

    听到动静的苏梅本想倒回去看看随柳情况,可这街上赶集的人实在太多,转个身都困难。更何况手上还牵了个小豆丁。

    耳聪目明的贵才瞧见前方不远处有家茶楼,遂跟苏梅说好在茶楼等。

    茶楼掌柜是个和善的中年人。他见苏梅一行人多为妇孺且有伤者,便开了二楼一间僻静雅间给她们。

    随柳其他无恙,就是手臂上擦破了皮。手指长的伤口,乍一看怪吓人。

    苏梅见状,让贵才喊来小二哥,付了份丰厚的跑腿费烦劳小二哥为随柳跑一趟。

    很快,苏梅要的药水、伤膏和纱布被摆到雅间里。

    苏梅指导云妈妈给随柳洗伤口、上药、包扎。

    如蔚趴在一旁的秀墩上,盯着随柳手臂上血淋淋的口子,不住的问随柳“疼不疼”。

    随柳轻笑着摇摇头,道:“知道姑娘心疼我了。不疼,我不疼。”

    如蔚对随柳这个回答完全不认可。她扁着嘴,不悦道:“哼,就知道骗我。明明很疼。”

    苏梅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正要开口安慰如蔚,不想却被走廊传来的阵阵打骂声和求饶声打断。

    不多时,雅间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似乎是个孩子,在阻止他人施暴。可惜并没有太大作用。辱骂声、踢打声还在继续。

    小如蔚托着脑袋听了会儿外头的动静,精准的判断道:“呀,姑姑,你听,外头有个小哥哥跟老爷爷在说话。”

    云妈妈怕外头的是非影响如蔚,赶忙把小丫头抱到最远离房门的太师椅上,随手拆了个纸包,用食物吸引住如蔚的注意力。

    贵才、随柳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望向苏梅。

    苏梅默默转过身去,一言不发走到窗边,轻轻挽起袖子,把手浸到铜盆里搓洗。

    随柳见苏梅没任何反应,不自觉松了口气,心想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这毓京是天子脚下,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人。她们不过普通妇孺,手无搏鸡之力,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哪知,心头的大石还没落地,苏梅悠悠然的声音便从窗户那头传来,要贵才去外头瞧瞧怎么回事。

    突然被主子点名的贵才,虽然有些意外苏梅的反应,可还是迅速离开房间去打听情况。

    苏梅净完手,从毛巾架上取下一条干毛巾,拧湿给随柳送过来。

    随柳一看苏梅架势似是要亲自给她擦手,吓了一跳,连忙弹起身道:“夫人,您别折腾了。我来就好。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要让周妈妈知道她让苏梅伺候,约莫明日就要将她“就地正法”了。

    苏梅把随柳按坐下去,淡淡道:“你坐着就好。”

    随柳静静的看着苏梅为她细致的擦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苏梅有什么不一样了。

    苏梅被随柳看得有些好笑,不禁道:“总看我干嘛?脸上脏了?”

    随柳犹豫了一会儿,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夫人,您为何要让贵才出去问询?以前……以前……您从来不爱过问这些乱七八糟的。”她虽不如梦楠和周妈妈在苏梅身边长,但也是自小跟着苏梅的。苏梅什么脾气秉性她很清楚。以往别说管闲事,不相关的人事就是多看一眼都未曾。如今苏梅如此反常,随柳便憋不住问了。

    苏梅微微一笑,目光顺着对角线看向吃得欢脱的如蔚,温柔道:“以前……以前我比这个管得还多。放心吧,方才我只是让贵才去问问,帮不帮在我。”

    随柳看着太师椅上一边给自己喂食一边和云妈妈打哈哈的如蔚,忽然对接下来的生活充满期待。冷淡如苏梅,都愿意为着如蔚尝试打开心扉,想必,有如蔚在的日子,“遗世山庄”该是欢声笑语的吧。此时此刻,随柳不得不承认,她是感激“老太爷”苏道安的。虽然“老太爷”曾经狠心的将夫人赶出家门,可他帮着夫人又走回苏家,还做主把蔚姑娘给了夫人,让夫人下半辈子有所依靠。这份恩情,不止她,“遗世山庄”上下这辈子都会铭记在心。

    推门的吱呀声打断随柳的思绪。

    贵才闪进屋来,对着苏梅躬身行礼,简略说了一下方才外头发生的情况。

    按照贵才从店小二那里打听来的情况,是一个叫小九的小乞丐不日前在这个茶楼门前得罪了几个年轻权贵。本是答应好小九在权贵们府上刷十日茅房当赔罪,谁知十日时间到了,权贵们借口小乞丐爷爷帮忙干活,死活不认账,还蛮横的把爷孙两拖来茶楼重重打了一顿。这会儿外头没声音了是因为爷孙两被押到茶楼大门口下跪示众。

    苏梅对贵才捡重从略的陈述模式表示满意,伸手从随柳腰间摘下钱袋,倒出两个银锭子,递给贵才道:“这银两你拿着,一半给你去集市小摊上买粗布衣使,一半……找个素不相识的,往茶楼门口栓马的地方扔几个炮竹。记住,这事儿,咱们从来没碰上,更没参与,来这里只是因为府上下人受伤需要个雅间来洗伤口上药,其他无恙。可明白了?”

    贵才不住的点头,颤着手接过银锭子。

    苏梅看贵才那傻愣模样,不禁一笑,道:“那行,去吧。”

    贵才转身走到门口,手刚触及门扇边又缩回来,回过头认真道:“可是夫人,这个,也太多了。一身布衫加点跑腿费,也要不了这么多。您是不是算错了?给这么多很容易让人记住的。”

    床榻上的随柳听到贵才的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哎哟,贵才哥,你也真是太实诚了点。多了就自己收起来呀。这是咱们夫人赏你的。还要夫人说得那么明白吗?”